4名中国人遇害背后的美国大麻产业乱象：政府纵容下野蛮生长

当地时间11月20日，美国俄克拉荷马州西北部发生的一起涉中国人枪击案，引发关注。据南都此前报道，事件发生在当地一处大麻农场，造成4人死亡，1人受伤，嫌疑人在事发两日后被跨州逮捕。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发言人表示，死伤者身份可能为中国公民或华人，使馆高度重视本次案件，已第一时间联系美国相关政府部门和当地警方及当事人家属，并将与美方保持密切联系，及时跟进案件进展，并为涉案中国公民全力提供领事保护和协助。

25日，俄克拉荷马州警方、麻醉药品和危险药物控制局等告诉南都记者，事发地现场的许可证显示，该处农场执照已于11月1日过期，当地正调查执照是否已经续签，并调查此处农场是否存在通过非法手段获得许可证，以及非法出售大麻等情况。

30日，南都记者了解到，在囊括上游培育种植、中游加工提取合成、下游应用的庞大大麻产业链中，美国曾多生多起枪击事件。这背后，不仅是大麻产业在各州的野蛮生长，更是在各路利益集团游说下，联邦和各州政府对毒品滥用极度纵容，甚至立法让大麻等合法化。大麻在美合法化程度逐渐加深，其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恐将继续冲击美国社会，甚至波及世界。

事发大麻农场。

致命枪击

翠鸟县是俄克拉荷马州西北部一座小城。而在该县北部Hennessey地区，有14家大麻种植企业。

当地时间11月20日17时45分许，该地区一处占地约4公顷的大麻农场，一名男子进入一座大楼里，彼时楼内正有几名员工。一段较长时间过去后，翠鸟县警方突然接到报案，称该处出现挟持人质事件，警方迅速赶往现场，发现4人死亡，1人受伤。随后伤者被立即送往医院。

当地时间22日16时许，在距离事发地约2500公里的佛罗里达州迈阿密-戴德县，迈阿密海滩警方逮捕了被通缉的嫌疑人。据悉，由于嫌疑人驾驶的汽车被机器识别，当地警方根据俄克拉荷马州调查局发出的逮捕令，将现年45岁的嫌疑人Wu Chen逮捕。据警方公布的照片，被警方逮捕后，Wu Chen的鞋子已脱落，其一侧裤腿被卷起，双手被反拷在身后蹲坐在路边。

警方表示，在逮捕Wu Chen的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其已被送至迈阿密-戴德拘留中心。据透露，Wu Chen正面临着蓄意谋杀的指控，随后他将被引渡回俄克拉荷马州。

23日，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发言人表示，高度重视本次案件，已第一时间联系美国相关政府部门和当地警方及当事人家属。据了解，死伤者身份可能为中国公民或华人。使馆将与美方保持密切联系，及时跟进案件进展，并为涉案中国公民全力提供领事保护和协助。

25日，翠鸟县警方告诉南都记者，伤者已经接受手术，有望完全康复。

在俄克拉荷马州调查局披露的调查结果中，本次案件极为残酷——4名死者为3男1女，均以“被处决”的形式杀害。调查局认为，这并非是随机枪杀事件。翠鸟县警方亦认为，这是一起“毫无意义的犯罪”。他们告诉南都记者，嫌疑人与部分受害者曾有过工作关系。

这并非是美国大麻产业里首次发生枪击案件。

2020年9月，美国南加州一处大麻加工场发生枪击事件，6名死者被发现于其中一处建筑物内部和周围，另外1名中枪女性后来在医院死亡。当地警方将案发现场描述为“明显的大规模非法大麻加工场”。据悉，警方在现场发现了数百株大麻、一个临时温室、一个用于从植物中提取四氢大麻酚的实验室，以及超过454公斤加工过的大麻。

在囊括上游培育种植、中游加工提取合成、下游应用的庞大大麻产业链中，更曾有中国留学生因涉足其中而命丧他国。

2016年9月，美国纽约州雪城大学一名中国留学生在学校附近的一所公寓外遭枪杀。据报道，该名留学生系因贩卖大麻遭枪杀，两名嫌疑人被捕。2017年8月，陪审团裁定其中一名嫌疑人一级谋杀罪名成立，被判终身监禁，不得保释。检察官称，这名嫌疑人在抢劫了中国留学生手上两磅（约0.9千克）大麻后，将其杀害。另一名嫌疑人则被判15年有期徒刑。

野蛮生长

枪击事件发生原因尚未披露，但俄克拉荷马州调查局表示，该州麻醉药品和危险药物控制局、医用大麻管理局均参与了案件调查。

南都记者了解到，由于事发地是一座大麻农场，根据当地法律，大麻农场必须向俄克拉荷马州医用大麻管理局、麻醉药品和危险药物控制局申请执照。

25日，俄克拉荷马州麻醉药品和危险药物控制局告诉南都记者，确认事发地大麻农场拥有种植大麻许可证。该局正对其进行调查，以确认许可证是通过合法或是欺诈手段获得。此外，该局还在调查以确认农场种植的大麻是否被非法出售。

俄克拉荷马州翠鸟县警方则向南都记者补充道，直至2022年11月1日，事发地大麻农场仍是法人实体。农场现场展示的许可证显示其执照已过期，警方仍在调查以确定农场执照是否已经续签。

在上世纪，俄克拉荷马州曾积极反对大麻产业。2015年4月，时任州长Mary Fallin签署了一项法案，允许一种大麻提取物——CBD（大麻素）油用于治疗儿童癫痫发作。此后，俄克拉荷马州开始不受限制地销售CBD油。

美国俄克拉荷马州一处大麻农场。

2018年，该州选民以57%的赞成票通过一项法案，使俄克拉荷马州成为美国第30个允许人们广泛使用医药大麻的州。根据这项法案，获得许可的医用大麻患者可以合法吸食大麻，他们将能在公众场所携带高达85克大麻，并在家里储存多达230克大麻。持有执照的18岁及以上医用大麻患者及其护理人员，可以在家中种植多达六株大麻植物和六株幼苗用于医疗目的。

此后，俄克拉荷马州大麻产业发展迅速。政策宽松、地广人稀及畜牧业的基础，为该州滋生出大麻农场大量发酵的土壤。一段时间以来，俄克拉荷马州成为不少移民中介口中“美国唯一的自由市场大麻产业”，可以颁发的大麻营业执照数量没有限制，购买一张大麻种植、零售与加工牌照仅需2500美元。

大麻产业在当地经历了一段野蛮生长时期后，2021年3月，俄克拉荷马州众议院通过一项法案，指示医用大麻管理局自同年9月1日起限制药房、加工商和种植者许可证的数量。据当地媒体报道，制定该法案的众议员表示，虽然该州的医用大麻行业正在蓬勃发展，但人们正在利用医用大麻管理局对行业的有限认知，购买许可证的同时肆意经营企业。

当地媒体指出，俄克拉荷马州有10000多个种植者、加工商和药房的有效许可证，而该法案旨在将有效许可证的数量减少到8000个。南都记者留意到，2022年8月26日起，俄克拉荷马州已暂停发放新的药房、种植者和加工商许可证。这并不意味着当地放缓了大麻合法化的脚步——2023年3月，该州选民将就娱乐用大麻是否合法化投票。

加州则是美国最早完全实现大麻合法化的州之一。早在1996年，该州选民便投票通过医用大麻合法化法案。2016年，加州通过娱乐大麻合法化法案，2018年1月正式实施，年满21岁成人即可合法携带最多一盎司大麻，以及种植最多六株大麻。当地不仅可以吸食大麻，还可以合法销售大麻。

纵使大麻实现合法化，其带来的无数负面影响仍不可忽视。据中国驻洛杉矶总领事馆消息，自2018年1月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关于大麻合法化议案正式生效以来，非法种植大麻、留学生因吸食大麻被拒入境、机场大麻走私案暴增等消息屡见报端。

联邦法律管控物质中，大麻在美国使用最为广泛。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网站公开信息，2019年，美国约4820万人至少使用过大麻一次。美国药物滥用与心理健康服务局的全国性调查显示，2020年有5930万12岁以上的美国人曾滥用毒品，其中4960万人吸食大麻。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当年近四成美国高中生长期使用大麻。青少年时期使用大麻对大脑发育有不良影响，可能造成学习障碍，记忆力和注意力下降等问题，还可能诱发精神类疾病。有研究显示，美国使用大麻的青少年比同龄人更可能从高中或大学辍学。

美国国家药物滥用统计中心于今年8月发布的一项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美国年轻人使用大麻和致幻剂的人数达到历史最高水平，一年中使用大麻的年轻人比例达到惊人的43%。

政治献金

事实上，有关美国大麻合法化的争论由来已久。早在2020年，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在副总统竞选辩论会中便许下承诺，将积极推动大麻合法化。

2020年以来，蒙大拿州、亚利桑那州、南达科他州、新泽西州、密西西比州、密苏里州、马里兰州等先后通过各类医用或娱乐大麻合法化的法案或修正案。截至2022年10月，美国已有19个州以及哥伦比亚特区实现了娱乐大麻合法化，38个州实现医用大麻合法化。

不仅在各州，近年来，联邦层面寻求大麻合法化的举动也愈演愈烈。

当地时间4月1日，美国众议院以220票赞成、204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大麻合法化议案，这是众议院在2020年后第二次在联邦一级通过大麻合法化的投票。一旦参议院通过，大麻将在联邦层面合法化。

10月6日，距离美国中期选举仅1个月的时间，美国总统拜登发布一份公告称，赦免所有仅因持有大麻而触犯联邦法律的美国公民，并呼吁各州也采取相同的措施，再次将大麻合法化的争论推向了风口浪尖。这一宣布，表示拜登将朝着兑现“大麻合法化”的竞选承诺迈出更远的一步。

美国总统拜登于10月6日发布的一份公告。

美国反对大麻合法化组织SAM（Smart Approaches to Marijuana）认为，本土大麻合法化已“走得太远”。该组织表示，随着大麻合法化，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产业应运而生，其存在激发了系统性不公的众多潜在因素。

大麻合法化是典型的将金钱置于生命健康之上的做法。据《福布斯》报道，最先将大麻合法化的加利福尼亚州仅两年的大麻税收就超10亿美元。预计到2025年全美合法大麻销售额将突破400亿美元。

据美国网站“公开的秘密”数据显示，2018年至2021年，美国一些大麻及制品相关企业、行业协会等在政治游说上累计花费1540万美元，近三年年均花费是2016年10倍以上，是2012年约百倍。仅在2021年，就有22个利益集团花费430万美元，雇用100多位专业游说人士在国会活动，以推动大麻合法化。

2012年，科罗拉多州将娱乐大麻合法化，成为美国首个合法销售大麻的州。然而，据该州公共安全部统计数据，大麻合法化并未能彻底根除当地的大麻黑市。2017年，该州法院有关串谋、制造、分销和意图出售大麻的案件数量是2012年的四倍。同年，该州在公共土地上查获的大麻种植数量为80926株，与2012年相比增长73%。

美国阿肯色州一家名为Safe and Secure Communities的机构，长期致力于分享全美各州因大麻合法化带来的影响。该机构认为，将毒品合法化的社会成本远远超过大麻销售带来的收入。

“公开的秘密”数据显示，自2014年以来，包括大麻相关产品的种植者、药房、批发商和分销商在内的大麻行业，已慢慢开始向联邦委员会提供更多资金。在2018年选举周期中，与大麻行业相关的个人和政治行动委员会贡献了超过47万美元。在给候选人和相关政党投入的政治献金中，64%的资金流向了共和党人，与2016年选举周期的42%流向共和党人相比发生了重大变化。

而在2021年至2022年期间，投入总金额将近25万美元的企业Freedom Road LLC，正是来自美国首个合法销售大麻的州——科罗拉多州。

就在这起骇人听闻的涉中国人枪击案发生之前，当地时间11月16日，美国拉斯维加斯举行的一场2022年大麻商业展览会上，行业媒体《大麻商业日报》首席执行官曾对2023年的大麻行业做出预测，其表示，尽管当前有组织的反对大麻合法化的力量正在增长，但仍看好明尼苏达州、宾夕法尼亚州和俄亥俄州在来年完成娱乐大麻的相关改革。

在利益集团游说公关之下，大麻在美合法化程度逐渐加深，其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恐将继续冲击美国社会，甚至波及世界。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何嘉慧